他是那样擅长压抑真我的人。以往即使遇到再大的矛盾和波澜,也只会毫不在意地四两拨千斤,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足以入他的眼。此刻她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眼眸中无法抑制的怒气。

    宁宥仪放下手中的勺子,抬起头与他回视,眼神中没有丝毫退避。如果不是指尖还微微颤抖着,看起来倒真如顽石般笃定。

    “程昱,说出来你可能不信,在ktv那次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。四年前建艺院迎新晚会的时候我就在台下,看着你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礼堂演讲。”

    “那时候的你说,你迟早会站在金字塔尖上,到最闪耀的地方去实现梦想。我没忘。”

    临近午后,玻璃窗外的街道上逐渐热闹了起来。宁宥仪侧过头盯着窗外人来人往,心下有些木然,再开口时语气中更孱弱了几分。

    “我这个人就是这样,活得自私又拧巴。与其说是成全了你的梦想,倒不如说是我不想承担你为了我牺牲前途的压力。我不知道走哪条路会让你不后悔,只希望无论如何,将来你可能遗憾没走的另一条路,不是因为我才被斩断的。”

    握着的拳头捏紧又松开,程昱只觉得心头一片无力。

    只要宁宥仪愿意和他商量一下,哪怕多问一句,便能知道他从头到尾就没考虑过出国,即使没有遇见过她也是如此。

    “那我呢。舍弃了我你就不会良心不安,就能过得更好是吗?”饭桌对面传来的声音逐渐喑哑,这份质问迟来了两年。

    宁宥仪不敢直视他逐渐布满红血丝的眼眶,张了张嘴想解释,却终究低下了头没有说一个字。

    那些事情在当时固然有推波助澜的因素,但她心里清楚,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的自私怯懦。

    她退缩了,不敢相信程昱会在此后人生中每一个分叉口,都坚定地选择奔向她。

    一地J毛中向来找不到珍珠。

    Ai你的时候所有决定都为你而下,全世界的风景皆为你让路。不Ai的时候没人会记得花儿当初为什么盛开,只会怪罪那几分美丽阻碍了广阔庄园丰收的坦途。

    就好似许多年前的宁羽一样,一次又一次在h昏时痛哭流涕,怨恨婚姻和孩子葬送了她的大好人生。哪怕外婆说过,刚刚怀上宁宥仪的时候,她的妈妈也曾是满心欢喜的。

    书里总说无yu则刚,Ai上程昱以后,她早已没法承受任何被再一次丢下的可能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……当初我不该随意找个借口就和你分手。我没有什么好辩解的,也尊重你的任何决定。”

    宁宥仪收拾好情绪,面容依旧JiNg致,和程昱既往迷恋的样子如出一辙。如同此刻窗台边放置的古典油画一般,美丽却透着裂痕。

    看着她要红不红的眼尾,在桌沿边紧紧攥着衣角的小动作,程昱终究还是没法狠心到底。

    昨天半夜他翻身醒来,发现手臂被怀中早已睡迷糊的人紧紧抱着,仿佛不牢牢抓紧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一般。程昱m0着黑打开床头灯,朦胧间看见宁宥仪在睡梦中眼角擒着泪,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喊着他的名字。

    没人b他更了解宁宥仪这幅强压着悲戚的神情。但凡他现在一松手,她必然哭得像只被遗弃的流浪小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