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希望自己还有机会见到安格斯以及其他人。
因此在大声吹响笛音之际,我穷尽技巧,努力拉开和龙骑兵的距离。多年前造访此地的经历于此时帮助不大,我对地形与道路并不熟稔,仅依稀记得东北处有座布满植被的小丘,比之宽阔的田野,更有我的藏身之处。那里即是我的目标,到了该处我将停止鸣笛,并希望在敌人赶上前能找到遮掩的地方。
“哈德文,好兄弟,”我压低身子降低风阻,“我们再快一些。”
纷沓马蹄声一直紧跟在后,如同一道鬼魅之影。月色虽使我不致因在夜间疾驰而摔死,也将我的行迹清楚暴露在敌人面前,我想我至少吸引了半数以上的龙骑兵过来,这对安格斯、唐纳和其他村民而言是好消息,另一方面却代表我的处境更加险峻。追兵愈多,只要他们分散开在田地间包抄我,那么一切就结束了。最好的结局是被送上断头台,糟一点是绞架,如果被长久关在威廉堡的地牢中,那将成为永无止境的梦魇。
冷冽寒风刮过脸庞,我却和急速奔跑的哈德文一样出了一身汗。我从眼角发现左右都有骑士逼近,连忙一个急弯,原本在我左后方的英国兵差点迎头撞上,吓得拉紧缰绳,马匹人立起来几乎将骑士甩落。
另一名骑士俐落绕过还在与马匹争斗的英国兵,取代了他的位置,我继续加速,蓊郁的树林明明就在五百码之外,却愈发觉得希望渺茫。刚刚的急弯让我看清追兵,离我最近的,并非龙骑兵的前锋,而是原本率领步兵队而落在队伍中段的龙骑兵队长,布里克赛。
他骑的恐怕是爆发力强、品种优良的纯血马,在这种地势平坦的短距离追逐中十分有利,我忍不住再度催促哈德文,为多往前领先一些而将牠逼至极限。
然而在和哈德文一头钻进树林中时,我回头看一眼,布里克赛与我竟只有三个马身的距离。
他没有任何表情,惊讶、得意、胜券在握,什么都没有,只有目光中透出深沉的决心。
“我可还没放弃!”我喃喃自语。
这片树林愈往深处愈显茂密。低垂的枝桠不时掠过脸庞、臂膀,造成一道道血痕,我刻意继续往枝叶繁盛的方向骑,狭窄的兽径对哈德文造成了阻碍,对高大的纯血马更是道关卡。
不多时,我便听到骑士跳下马的声音,沉闷的落地声伴随对马匹的吆喝,而后是渐行渐远的劈砍树枝响声,看来我的追兵并不十分习惯这种林叶密布的地方,想尽快脱离举步维艰的处境,到森林外再抓住我。
我拍了拍哈德文的脖子,给他无声赞扬,加紧脚步往前。
十多分钟后我从森林西边绕出来,此处地势微升,足以让我远眺各路人马的动向。在遥远西南方移动的小点应该是准备绕道回家的村民,他们已经十分接近我指示的河,接下来只要忍过冻人的溪水,水流自会替他们掩去踪迹。
农舍和谷仓周围则灯火通明,被英国军包围,我想他们还是抓到了几个动作不够快的倒霉蛋,才会仍驻扎搜查,不过那处已然没有我可以再插手援助的地方。
往东我未看见安格斯的身影,却发现一队赤红色制服直直向西南前进,我原以为他们发现村民行进方向,选择放弃躲进森林的我,前去追捕更简单的目标,不过再定睛一看,他们的路线不完全是那个方向,反而更偏西南西方,也就是谷仓的方位。
注意到这点后,我眯起眼努力远眺被树林遮住的谷仓,原以为是大量火把造成的光亮,实为照耀夜空的高窜火舌,在晚风袭击下,连一旁的树林也遭了殃。
那一刹那我知道发生了什么,也知道安格斯的位置。
如果为了分散英国人的注意,而害他自己被抓的话,那家伙之后一定会被我狠狠修理一顿。
我一面赶向谷仓,一面愠怒地想。
事后回想起来,我实在为自己冲动的行为感到羞愧。或许我该更相信安格斯的能力,信任他能照顾好自己,不过当下,看到愈来愈多英国士兵往那里聚集,我不敢冒险让安格斯冒被逮捕或葬身火窟的风险,无论因为他麦克唐奈族长的次子的身分,或因为他一直是我最照顾的弟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