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城已没入黑夜,刘婧踏着昏暗的烛光走进故园。烛火映着明纸,把脸照的迷糊,直到月色升起,照破了夜色,刘婧面前的门终于开启。
一个娇艳女子正跪在阴冷的地上,她怀胎三月,相伴之人却被调入杂役司,唯有她守着孤冷。
刘婧一身青蓝裙儒,步摇在发间倾饶细语,雍容尊贵衬得四壁落寞不已。女子面露不甘,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来看望。可偏偏那个人是刘婧,她曾经的主人。
“翊兰殿真是变了,上一个主人在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。”刘婧踏入门中,只闻到紧闭多日的霉味。
女子错愕地抬起头,刘婧想她快忘了吧,这座宫殿上一个主人的名字。是啊,谁愿意记得那个女人呢,连天子都没有记住她。
见女子瞪直了眼,刘婧倒赏得喜乐。她愤怒么?愤怒再提到那个人。
刘婧俯下身抵住她的下巴,她太善于佯装柔弱,骗了不少人,如今也还想以弱态再骗下去,女子噙着泪低低哭着。或是见刘婧再无动容,女子终是暗下了眉眼。这便是她,赵瑜。在这无需伪装的面容下,她不过也是个狠毒之人。刘婧就是记得她这副样子,跟在陈阿娇身后,活活像一条随时会咬人的狗。
“你这眼神就像说不认得本宫,不,你是不愿记起本宫。可本宫一直都记得你,想当年,你在集市被人买卖,因能歌舞便买下你这倡优。本宫悉心栽培,送你入宫,你竟为了荣华背叛本宫。”
赵瑜僵了嘴角,“妾身怎敢忘记平阳公主。”
刘婧直起身,明艳的衣裙让烛光都失了色,“不请本宫坐一坐吗?”
赵瑜扫了眼满地的酒坛,屈腰后退。刘婧不禁笑她穿戴雍容华美,看来还是指望着天子来看她一眼。
“公主若不嫌弃,就进来吧,”赵瑜铺上了一层厚席,“翊兰殿比不上公主府内,地已经潮了几月,污了公主的衣裙就是妾身的过错了。”
刘婧眼角扫到赵瑜,她呆滞跪着,极其不愿地迎她入席,更是将双手按在小腹,呼吸急促。她如何能不怨,不仅是对刘婧,还对天子,对窦家。
“公主请坐。”赵瑜退居三步,示意刘婧坐上软席。
“你不和本宫一起坐吗?”
“妾身身份地位,不敢与公主同坐一席。”赵瑜也只是移到了几案的边缘,她终究不甘于屈身。
刘婧抬了抬广袖,烛光照在案上画出一道圆盘,也叫这堆破木的裂纹清晰可见。
赵瑜低下头,不言也不语。她终于想起来,今天是什么日子。
刘婧扶起案边的酒,斟上了她的觞,“今日你被封为美人,还要给你置办新殿,皇后定是忙晕了,让你今晚如此屈就。若不是你抖出孙伟受贿一案,皇后也定不会如此吧。”
赵瑜的脸如添上了青霜,许终是惹怒了她,她起身拿过案上的酒壶,猛灌了一口,“当初卫子夫被指不祥,她让念双那丫头砸了椒房殿的镯子,皇后一怒要打杀她们,是我向皇后求情,要她们生不如死,她们才能活得今日。妾身真是不明白,一年过去,就算妾身怀了身孕,公主也一样看低妾身。同样是公主府的歌姬,为何公主对妾身受宠如此介怀?为何陛下在公主府多看她一眼,公主便能把她推入陛下的卧房!她不过是个候妾私通生下的孽种,为何我就比不上她!”酒壶撞上几案,晃的几案嘎嘎坐响,赵瑜的袖子破了,绣着的芍药谢了半朵。而她似没有察觉,摇晃地抬起头望着刘婧,噙笑半哀,峨眉紧蹙,“还是因为卫家有公主高看的人。”
这一句就像是针扎入刘婧的耳朵。赵瑜笑得怪异,愈加放肆,一双眼睛笑得都眯成了缝,“那个人莫不是卫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