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拉着翁走时,也正想着心事。他的想法正和翁相反,想的是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人逼自己离开山东家乡,至今最多不过还是个穷秀才,与春花同落,与秋草同腐。幸而被他一迫,自己才投军,方得有今天,应该好好招待他。
于是,他把翁拉到营盘殷勤话旧,盛筵招待,并且请他带信回家。
吴自离别山东,家乡还是第一次知道了他的消息,带消息的竟是他的仇人。
翁钦生回家后逢人便宣扬“吴秀才做了管带了,在长春,还请我吃饭,他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!”
足见这蓬莱秀才还是很有胸襟的。
吴佩孚驻军岳州时期,颇能谦和容士,常和湖南士绅过从。
他是秀才出身,能文能诗,治军又严,部下军风纪甚好,这许多条件使他受到地方人士的爱戴。
有一位饱学乡绅王某对他尤好,有一天王某曾向他进言说“外人常说湘人排外,其实这是不知湘人的皮毛之见,湘人重气节而轻死生,北军如果以征服者姿态高压湘人,则楚虽三户,亡秦必楚;倘以合作手段厚结三湘豪杰,约束士兵不许妄取民间一草一木,则湘人必翕然心服。”
吴佩孚听了颇为动容,日后他在湖南便以此为政治信条。可见,他是很能听得进别人意见的,不是个固步自封之人。
吴佩孚何以从一个征南急先锋变成了主和的中流砥柱。
除了前边提到的因素外,对他触动最大的是这一次国会选举。
如他在给李纯的电报中所说“此次国会新选举,政府以金钱大施运动,排除异己,援引同类,被选议员半皆恶劣,此等国会不但难望良好结果,且必以司法机关受行政指挥而等赘疣,极其流弊,卒以政府不受法律约束,伪造民意,实等,酿成全国叛乱,若再以武力平内乱,是惟恐亡之不速也。”
所谓人在做,天在看,天作孽有可为,人作孽不可留。
在有些人看来,只要自己大权在握就可以胡作非为,殊不知民意不可欺。吴秀才的仗义发声,应该是对安福国会胡作非为的惩处。
封建等级制度虽然被推翻了,但人们的等级观念还根深蒂固。吴佩孚以一个师长,竟敢于如此评说国事,在当时是极为罕见的。
于是,他的发声被当时的人们誉为“狮子吼”。
吴佩孚的“狮子吼”,使北方政局大为震动,也使冯国璋和他的老长官曹锟都为之不安。
曹锟有电和言悦色地斥吴“吴师长通电,殊属不明事理。”
后来曹听说段为此很生气,于是再有电训吴“勿得轻信谣言,并饬遵照中央计划一致进行。本人定于二十四日由天津赴保定,即日南行。”
曹锟有他苦衷,他人在天津,这时天津已经成为奉军的地盘,而徐树铮是个翻脸不认人的狠角色,什么事都干得出来。他知道,吴佩孚的帐一定都记在他身上。
于是,他一面通电斥吴,一面赶紧南行,离开虎口天津回大本营保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