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了后厨房关上门,迟朔一面打开水龙头放出冷水,一面揉着手上刚生出来的冻疮,拍了拍自己的脸颊,心道,他一定是被封隋带坏了,带颜色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。

    要是在以前遇到这种情况,他就直接走人了。

    冷水放掉以后热水出来,在水池上方蒸汽腾腾,旁边的手推车里胡乱放满了脏盘子脏酒杯和放炸物小食的藤编篮子,都是服务员从包厢里收拾来的,直接给后厨的雇佣工清洗,洗完之后要分门别类地放回到柜子里。

    做这项工作没有数量要求,按时长算钱,每晚工作整整三个小时,每轮有两个员工一块儿工作,之后有人换班,这家ktv下午四点开张,一直开到第二天上午十点,名副其实的夜生活场所。

    和他一道工作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,染着一头绿毛,刷碗的时候耳朵里塞着耳机,腰间别着二手mp3,摇头晃脑地听韩文歌,嘴里哼唱着一股子地方方言味儿的山寨韩文,配上头顶的绿毛,活像只蛞躁的鹦鹉。

    这时候古惑仔和港片的鼎盛已成过去的辉煌,韩流涌入国内,正如火如荼地侵袭着年轻人的娱乐生活。

    工作时不允许这样三心二意,每次巡视的经理过来,迟朔就轻轻踢一脚那人的裤腿,以作提醒。

    绿毛虽是直男本男,但很喜欢看韩国男团,尤其梦想着自己能攒够机票钱去韩国参加选秀,成为一名练习生,再出道一炮而红,做那种出门要戴墨镜防止被认出来的大明星。

    迟朔偶尔跟他开玩笑:“听起来蛮赚钱的,要不也带上我?”

    绿毛把沾着泡沫的盘子举到胸前,警惕地看他:“不行,你长得太威胁了,要是和我一起去,我就是你的选秀故事里,陪朋友一起去面试结果自己选上了的,那个倒霉朋友。”

    迟朔不懂这个老土的梗,笑他想象力太丰富了。

    绿毛很会投机钻营,看到收拾的藤编篮子里有客人吃剩下的炸鸡薯条拌面之类的,就挑出看上去干净的部分和迟朔分享着吃掉,“倒了多浪费啊,这东西在菜单上十五块钱一份呢。”绿毛边偷吃得嘴角油光水亮边愤愤不平,“咱们累死累活工作三个小时,也才三十块钱,那些有钱人点两块鸡翅就十五了,还有一罐子可乐,一样的可乐,不过是倒进玻璃杯里,就比外面贵一倍的价钱。”

    迟朔正好没吃晚饭,怀里的冷馍馍难以下咽,忍不住诱惑和绿毛的怂恿,也拿了一块无骨炸鸡块。

    炸鸡块已经冷掉,外面的脆皮软了,里面的肉硬了,但迟朔把它当作难得的佳肴,他舍不得一下吃掉,先咬一口外面的皮,再吃一口里面的肉。

    “这儿有酱,沾着吃,更好吃。”绿毛把客人吃剩的酱包给迟朔手上的炸鸡块挤上。

    两人趁经理不在,背靠橱柜席地而坐,绿毛问:“迟朔,你以后想做什么?”

    迟朔咬下一口炸鸡块,不假思索地答道:“考大学,找工作,有能力照顾妹妹。”

    绿毛指手画脚:“不不,我是问你,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,你的理想是什么?”

    迟朔低下头,想了想,诚实地道:“不知道,可能是想做一个普通人吧,可以体面过着正常生活的普通人。”

    他眼睛弯起,举起手里的炸鸡块:“而且偶尔能买炸鸡块吃。”

    绿毛用食指和大拇指作出一个比小的动作,“你就这么点出息,好歹也把理想放大胆点,赚大钱,赢彩票,娶到白富美媳妇,走上人生巅峰,你不想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