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管它多少钱,反正和迟朔没关系,钱是我给迟朔的,我忘了,都怪我,行不行?”封隋没有接钱,他神情烦躁地看着班主任。

    陈启生按了按眼镜框,也看着封隋道:“不是这件事,是他承认的那件事,老师也不是傻子,会看不出来偷钱这事多半是你搞出来的名堂?”

    其实和他压根没关系,封隋破天荒地没有解释,迟朔在教室里就承认了偷石台上的东西,他连为迟朔想借口的时间都没有。

    那家伙,怎么不该实诚的时候就那么实诚了。

    而且,他为什么要在来过教室这件事上撒谎,封隋也搞不明白。

    封隋说:“下午我要请假,我去他家找他,把事情问清楚,无论是谁的问题,肯定不是迟朔的问题,这里面肯定有内情。”

    “去吧,去吧。”陈启生看着封隋跑出办公室的身影,摇头叹息着:“这些孩子,就是不省心。”

    ***

    封隋没有打电话给司机,而是打车去了迟朔家的巷子,幸好他来过这里,还认得路。

    春寒陡峭,正午明晃晃的太阳被偌大的乌云遮蔽,封隋到了巷子深处,在迟朔的家门口慢下脚步,看到迟朔的妹妹迟欢正抱膝坐在门口的台阶上。

    那个有着早熟气质的女孩梳着整齐的辫子,仰头朝封隋望了一眼,不同于哥哥的较浅瞳色,她的瞳仁黑漆漆得像是两道干涸的井,使人联想到光滑的井壁上长满了苔藓。

    迟欢的五官很普通,即便没有兔唇的患处,也和迟朔的差异很大,乍一看绝不会令陌生人联想到这两个人是兄妹关系,她的肤色有着常年封闭在家中所呈现出的不正常的青白。

    迟欢站起了身,对封隋利落地说了两个字:“报警。”

    也许是只有两个字,所以迟欢一点儿也不结巴了,封隋倒是被迟欢的一句报警弄得吓了一跳,问:“出什么事儿了?”

    他三步并两步上了台阶,想推开门,结果门里有道锁链制止了他的动作,锁链发出哗哗的响动。

    然后他从门缝里看到了让他即便在以后很多年也难以忘却的情形:

    迟朔跪在狭窄院落的水泥地上,只穿着一件单衣,脊背上的衣服布料被带锁扣的皮带抽打得七零八落,他用浸满了血的手指捂住自己的后脑,竭力护住重要的脆弱部位不被呼啸而至的皮带扣打到。

    他的父亲一面用皮带抽打得气喘淋漓,一面还在又不尽兴似的抬脚踢踹,好像这个被他毒打的少年不是他的儿子,只是个可以随意处置的畜生。

    在男人把皮带绕到迟朔的脖子上收紧,作势要勒死这个少年时,封隋停下暴力地摇动门后锁链的徒劳举动,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。

    “不要说,家庭暴力,要,要说,是,歹徒,抢劫。”迟欢很费力地吐音,“说,歹徒,已经走了,他们,会更快,来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样的话,封隋心情复杂地看向这个女孩,他想拍拍迟欢的肩以作安慰,可他又觉得自己实在没资格处于这样的位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