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此,出自河清郡城松峰山弟子一行十六人,无一人生还。
若是将双方队伍在空旷地面上拉开来厮杀一场,即便烟雨楼侥幸取胜,那也不会仅仅付出两人轻伤这般微不足道的折损。
天时地利人和,今日似乎没有一个在松峰山弟子身上。
刀疤脸汉子在内的烟雨楼弟子在一箭之遥的大车旁眺望,见那马背上那厮蓦地倒下去再没爬起来,紧张神情才稍稍放松。假使今日走脱哪怕一人回去,将江州境内犹有烟雨楼余孽的消息上报,要知道松峰山与江州官府勾搭成奸,听闻此消息在江州各处大小城池内设卡严加盘查,那他们还如何运作。
将手中刀插在大车内偌大木箱将之撬开一道缝隙后,刀疤脸汉子透过缝隙瞅了眼木箱中物事,转出车厢后与陈十言语时面色凝重:“如您所预料的那样,都是军伍制式的硬弩,都是簇新的东西,江州州军头等弩手才能使用的玩意儿,足有三十架。”
三十架军伍制式的硬弩从军需中流出去,那于掌库的官吏而言可是杀头的罪,还要向上追溯三级官长的责。其余四辆大车内三两亦也被撬开,箱中尽是与之相配的弩箭,三十架硬弩,每架弩足配了三百支弩箭,那便是九千支。
“这些弩都是好东西,上得战阵也射的透铁甲,和你们手中那些只能在江湖上施用的精巧玩意儿没处去比。”拿起一架硬弩试了试弩弦与望山,平生见过弓弩多于牛毛的陈十也不由赞叹道,“尽可能拿些走,拿不下了就地焚烧也不能落在旁人手中。”
“那这些松峰山的尸首”
“待到人走得差不多了,留下来一人给烧了。”
在场的烟雨楼子弟们多有些不情愿,松峰山这些贼子的尸首不放着任由野狗枭鸟啃食,还要帮着收拾身后事。
他们回到江州来是找松峰山寻仇的,过的是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日子,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,指不定哪一天就给当差的或是松峰山弟子拿去领赏。在滮湖那一夜活下来的烟雨楼弟子中,许多都宁肯蜷缩在某个山野的犄角旮旯保全残生,也不愿再卷入松峰山与烟雨楼的纷争中,随随意意就把性命丢了。
“尸首烧了,等衙门里仵作来验尸再认出这是松峰山弟子,以江州衙门差役做事的效率,没有二三日光阴如何能做好。”陈十冷声道,“依令而行,难道余老楼主就没教过你们这道理?知晓了也不去做,如何能与松峰山为敌?”
刀疤脸汉子以外的烟雨楼部众虽说都恭谨地应下了陈十的言语,可陈十心知肚明,这些人对他至今不过只服了三四分而已,眼下一时管束还算驯服,可方才那些举动无疑还是并未将他真正当做领头的人。
在边军当校尉时许多新卒到了临死前才明白,战阵上依官长的令而行未必能活,可不依令而行,死期必然不远。
现在松峰山的剑要比烟雨楼的刀占据上风,若烟雨楼还是一盘散沙,回到江州来也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羔羊,他陈十的弓箭虽说尚可,却杀不尽松峰山弟子。只能趁着现在还张得开弓,再带着人在江州多袭杀些松峰山队伍。
至于栖山县张家陈十偏转头颅望了眼缓缓而来的魏长磐唏嘘不已,而今的张家,就剩这么几个人喽。老兄弟张五的枪术槊法,传承也断绝在这小子师父那儿,留下的不过时算不得压箱底的拳法刀术,不是江湖上那些滥竽充数把式所能相提并论的,却也不是真正不能替代的东西。
“小磐子,那一刀很好。”
“陈伯过奖了,断马腿这一刀其实也”
“不,我说的是你后来的那一刀。”陈十摆手,“一年前你前一刀就能达到今日水准,可直至今日,你出后一刀才能像今日这般没半分拖泥带水。”
“谢陈伯夸奖。”魏长磐半晌后又轻声道,“如果可以话,我宁愿不会那一刀。”
当年出青山的少年郎下巴额上的胡茬已然有些扎手,灰平纹布衣裳下遮蔽的身子稍显单薄,不过也仅是瞧着单薄而已,以魏长磐而今武道境界,在这队人马中是实至名归的第一人,不过论起历练与手段老到狠辣,与陈十一比还是显得相形见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