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思梅握住胡舸帆的手,说道:“大姐,你若要去哪里,我陪你!”
夜,黑得如同被下了魔咒一般,万物被胶着着,昏睡着,不肯醒来。一个黑影伴着轻微的咚咚的声音,蹒跚着,来到胡舸帆家门前。摸索了好一阵子,门被打开了,黑影进了屋,关上门。紧接着,是拉窗帘的声音。
灯亮了。一切是那样熟悉。
胡舸帆摸了一把小饭桌,一层薄薄的灰。她拄着拐,来到里屋。爬上床,忍着疼痛,颤微微从床旁边的柜子上面搬下来一个破旧的木箱子,放到床上。
箱子里全是些陈年旧物。有雪雪婴儿时的小围裙原本留着生儿子用的,有赵正华买手表时配套的盒子和使用说明书,有已经没有了油墨香味的英文版《沉思录》,有颜色已经褪败的小碎花红棉袄……胡舸帆一样一样地翻,在箱子最底下,露出一角红色绒布的壳来。
“终于找到你了!”胡舸帆将东西抽出来,是一个红绒布的证书。翻开证书,里面的“见义勇为奖”五个烫金大字,在桔黄的灯光下,闪动着令人欣喜的光芒。
放证书的地方,还有一份文件,已经发黄。胡舸帆抽出来,是赵正华的见义勇为表彰文件。胡舸帆将文件也抽出来,和证书放到一起。
她又取出《沉思录》,放到鼻子底下嗅着,极淡的油墨味中夹杂着父亲的味道。她轻轻翻开,里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淡了,但字里行间,无不透射着坚强与勇敢。
红棉袄颜色褪败了,边角地方已经发白,面料和里面的棉花也变得板结发硬。胡舸帆把它取出来,提着棉袄双肩,高高地举在面前。她的眼前,又浮现出送父亲去公社卫生院那晚,在黑夜里跳跃的那一抹红。
她在箱子里找到一条小围巾,把证书和文件包在里面,又把其余的东西一一放回原位,关上箱子,忍着疼痛,颤微微把箱子放回柜子上。
随着除夕的一天天临近,大街小巷的鞭炮声越来越密集。经常在你正专心写病历的时候,突然咻地一声尖响,又有哪个孩子的鞭炮上了天。或者是你正在调收音机波段的时候,突然噼里啪啦一阵乱响,是哪家又开始吃团年饭了。还或许,你正走在街上,突然一个小石子儿落到你面前,冒一小股青烟,砰一声脆响,把你吓一大跳,小石子儿不见了,一地碎纸屑躺在你脚边。这些无处不在的鞭炮一天比一天密集活泼,人们对它又喜欢又厌烦。县人民医院尽管到处张贴着大大的“静”字,仍然不能幸免它们的骚扰。
终于,天黑成一张巨大的网,鞭炮声稀疏起来。忙碌了一天的护士来到护士室,准备整理收拾了,好休息一下。